《做局》精品官场小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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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361节

　　乔梁安静地入睡，睡得很深很沉，甚至都没有做梦。

　　第二天早上6点大家就起床了，用过早餐，准备和吴惠文告别回江州，今天上午9点要开全市干部大会。

　　这时院子里多了一辆轿车，看车号是吴惠文的，一个和乔梁年龄相仿的小伙走过来，脸上带着谦恭的笑。

　　显然，他是吴惠文的秘书，一大早从市区赶来的。

　　小伙恭敬地和安哲打招呼，又冲乔梁友善笑笑，乔梁也报以同样友好的笑。

　　安哲和吴惠文简单聊了几句，然后就和乔梁上了车，告辞离去。

　　一路无话，8点半到了江州宾馆，今天的大会在这里召开。

　　院子里停满了轿车，市直各单位和各县区副处级以上干部都来了。

　　安哲下车后直奔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室，各位常委都到了，就等安哲。

　　安哲看看大家，然后冲骆飞点点头。

　　今天的大会由骆飞主持。

　　骆飞随即对大家道：“大家过去吧，准备开始。”

　　休息室和主席台连通在一起，大家出了休息室，直接就上了主席台，在各自的位子前坐下。

　　乔梁从侧门看了下会议室，下面黑压压坐满了人。

　　卧槽，河里无鱼市上看，这一开专门会议，才知道市里原来有这么多副处级干部。

　　乔梁看到了叶心仪，她和柳一萍坐在一起，两人正交谈着什么，脸上都挂着笑。

　　乔梁又看到了吕倩，她坐在鲁明和宁海龙之间，正和宁海龙聊着什么，两人脸上同样带着笑。

　　乔梁知道，在这种场合，大家不管真实关系如何，都会带着敷衍的笑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。

　　各位常委在主席台坐下后，骆飞轻轻咳嗽一声，台下顿时安静下来。

　　骆飞看了一眼安哲，安哲点点头。

　　然后骆飞宣布会议开始，按照会议议程，会期半天。

　　先由唐树森传达上面有关指示精神，然后徐洪刚就这次集中整顿活动的具体内容和要求作了安排说明。

　　最后安哲做重要讲话。

　　乔梁站在会场侧门后看着会场。

　　安哲扫视着会场，一时没有说话。

　　会场里很安静，大家都看着这位新来的市委书记，不知他会讲什么。

　　接着安哲开口了，不紧不慢道：“今天是新市委班子第一次和全市副处级以上干部面对面，也是我到江州上任以来，第一次和大家集体讲话。各位都是副处级以上干部，算是全市的领导骨干，肩负着承上启下的重要职责。

　　我这个人讲话喜欢直来直去，今天这个大会，主要内容就是两个，一，敲打;二，整顿。敲打的对象是各位，主要针对的是干部作风。整顿是面向全市干部，会后根据市委的安排，大家回去全面落实各项措施……”

　　安哲的开场白简明扼要，接着就开始正式讲话。

　　会场里十分安静，没有人小声说话，也没有人随意走动，大家都安静地看着安哲。

　　安哲后面的讲话就是看着讲话稿，但不时会脱离稿子发挥，发挥地紧扣主题，针对性很强。

　　乔梁边听边暗暗佩服安哲，他脑子里装的东西可真不少，发挥地既有高度，又有深度，还紧密结合了江州的现实，甚至他前段时间下去的视察时候，某些乡镇的数据都记得很清楚。

　　乔梁注意到，在安哲讲话的时候，主席台上的常委，除了骆飞和唐树森，其他常委都不时拿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。

　　台下也有一些人边听边记，这其中包括苗培龙和叶心仪，还有任泉和陆平。而文远和宁海龙、丁磊则没有记，只是听着。

　　乔梁暗暗点头，什么叫有心人?从细节上就看出来了。

　　安哲的讲话完全是按乔梁写的稿子思路来的，除了发挥，乔梁写的他都讲出来了，而且发挥也紧扣乔梁写的内容。

　　这让乔梁感到很愉快，又有些得意。

　　安哲一口气讲了2个多小时，最后看着大家朗声道：“我很清楚，在座的各位，能有今天的位置，有的是凭真本事打拼上来的，有的是靠各种关系混上来的，也就是说，有的人虽然坐在这个位子上，但却未必有真才实学，未必真正有全心全意为群众服务的意识和思想，未必真正能做到讲党性、遵守政治纪律，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。

　　所以，我今天要提醒某些人，作为一级领导干部，要牢牢记住党的宗旨，严格遵守党的纪律，严以律己，既要好好为群众做事，又要管住自己的手，莫伸手，伸手必被捉。不要以为你的位子是铁打的，不要以为你只能上不能下……

　　我今天把一句话撂在这里，在这次大会之后，在这次集中整顿活动中，我要抓典型，如果有人胆敢顶风违纪，胆敢利用手里的权力胡作妄为，我不管你是什么级别什么职位，不管你是靠什么人上来的，不管你有什么背景，不管你的老领导是哪一位在位或者不在位的所谓大人物，一旦发现，绝不姑息。如果有人不信，不妨试试……”

　　安哲这番话掷地有声，口气相当严厉。

　　会场里鸦雀无声，大家都各怀心思听着，有的赞赏，有的不安，有的紧张，还有的一副麻木不仁的神情。

　　大多数人都感觉到，新来的这位市委书记看来要下真格抓整顿，他刚才这一番话，一方面在严厉敲打大家，另一方面却又公开对某些权贵发出了挑战和蔑视，这些权贵包括在位的常委，也包括退下去的老领导。

　　这让很多人感到了震撼，安哲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就烧在了干部作风上，看来这位新市委书记的作风确实和以往不同，或许真的会抓典型开刀，就看谁倒霉。

　　但，也有一些人不以为然，每一届新领导上任后都会这么风声大雨点小折腾一阵，安哲这次也不例外，只是想借这次整顿来树起自己的权威来罢了。他说的道貌岸然大义凛然，真做起来说不定又是另一回事，甚至比大家往死里作的还厉害。

　　骆飞暗哼一声，安哲说这话的意思，似乎不仅仅只是在敲打台下的人，还隐隐有敲打主席台上各位常委的意思，这其中似乎也包括自己。

　　唐树森则耷拉着眼皮，坐在那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，实则他也想到了骆飞此时所想。

　　唐树森暗暗琢磨，不知安哲对自己在江州这些年大肆培植部下的事有几分知晓，又对此有什么想法。

　　安哲讲完后，骆飞作了总结，要求各县区和市直各系统各部门会后要认真学习领会大会精神，回去后做出部署，立刻开展集中整顿活动，市委将派出督查组巡视检查。

　　接着骆飞宣布散会，大家直接去餐厅就餐，下午分别召开县区委书记和县区长工作会议。

　　安哲和各位常委一起就餐，坐在一个大单间里。

　　乔梁进去给安哲放茶杯的时候，听徐洪刚道：“安书记，你今天的讲话有高度有深度，针对性强，实在是精彩。”

　　“是啊是啊，安书记讲话确实水平高。”除了骆飞和唐树森，大家都跟着附和。

　　安哲淡淡笑了下：“我有没有水平是一回事，但小乔写的这讲话稿确实让我满意。”

　　大家一听，都看着乔梁，乔梁谦虚地笑笑。

　　陈子玉、冯运明和郑世东都有些意外，没想到乔梁还有这本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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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362节

　　骆飞是不意外的，他早已从秦川那里知道这事了。

　　唐树森和楚恒、徐洪刚同样不意外，他们早知道乔梁写稿不错。

　　徐洪刚接着赞道：“小乔之前写过不少稿子，但这次的讲话稿是我听到的最精彩的。楚部长，你说是不是?”

　　徐洪刚看着楚恒。

　　楚恒看了一眼骆飞和唐树森，笑着点头：“是啊，小乔当时在市委宣传部，可是捉稿子的高手。”

　　徐洪刚接着道：“其实市委宣传部人才济济，还有一位写稿子的高手。”

　　楚恒一听，知道徐洪刚说的是叶心仪，就没做声。

　　“徐市长，那一位是谁啊?”冯运明问道。

　　“叶心仪啊，她的文笔可是很犀利的。”徐洪刚又看着楚恒，“楚部长，对吧?”

　　看徐洪刚老抓住自己不放，听徐洪刚提叶心仪，楚恒心里很不舒服，知道他是故意当着大家的面问自己的，但却又无法说什么，只好点头打哈哈。

　　安哲点点头：“洪刚市长说的对，的确如此。”

　　看安哲赞同徐洪刚的话，大家有些莫名，叶心仪又没给安哲写过稿子，他怎么会如此说呢?

　　安哲接着看了乔梁一眼，乔梁一咧嘴，此事在座的只有安哲和自己知道，他们都蒙在鼓里，自然会奇怪。

　　听安哲这口气，他并不打算让大家知道这事。

　　乔梁再次觉得安哲考虑问题很细致，叶心仪是自己悄悄拉来帮忙的，如果此事被楚恒知道，显然不妥。

　　乔梁接着出去，正打算找个桌吃饭，鲁明迎面走过来，一把拉住他：“乔科长，我们那桌正好有个空位，大家一起吃吧。”

　　乔梁觉得在哪吃都无所谓，就跟着鲁明进了房间，这一桌都是公丨安丨系统的，除了鲁明，还有包括吕倩在内的市局几位副局长，以及三区公丨安丨分局的局长。

　　看乔梁进来，大家都热情招呼，乔梁笑呵呵冲大家拱拱手，看宁海龙和吕倩中间有个空位，就坐在那里。

　　吕倩冲乔梁笑笑，宁海龙则神情有些不自在，翻翻眼皮，表情很僵硬。

　　乔梁看到宁海龙就厌恶，觉得此人戾气十足，也没怎么搭理他。

　　中午不喝酒，直接上菜吃饭，大家边吃边随意聊。

　　鲁明道：“各位，这次大会结束后，局里很快就要开展作风整顿，同时根据安书记的指示，要把这次整顿和即将展开的扫黑除恶、扫黄打非结合起来……”

　　“鲁局，什么时候开展扫黑除恶、扫黄打非?”有人问。

　　“本周召开动员大会，下周开始行动，这次活动是安书记在常委会上特意提出的，各位务必要引起高度重视，届时政法委陈书记要参加这动员大会，专门传达安书记的重要指示。”鲁明边说边有意无意看了一眼乔梁，似乎他是有意当着乔梁的面说这话的。

　　鲁明如此说，显然是因为乔梁的身份。

　　乔梁对这一点心知肚明，笑了下。

　　随即乔梁想到，那次和安哲一起喝茶的时候，偶然听到的海天大酒店洗浴中心那王老板委托人找宁海龙的事，不由瞥了一眼宁海龙，不知那事到底是真是假，不知宁海龙有没有接受那王老板许诺的洗浴中心股份。

　　又想到方正泰的案子和金涛的死，想到老三正在舟山群岛追踪的斜眼和刀子，乔梁心里突然一动，不由又看了一眼吕倩。

　　吃过饭，大家出房间，乔梁冲吕倩使了个眼色，吕倩会意，找了个借口留在房间。

　　宁海龙对此似乎格外敏感，边慢吞吞往外走边有意无意看了吕倩和乔梁几眼。

　　乔梁心里一声冷笑。

　　大家出去后，吕倩看着乔梁：“乔老爷，有何指示?”

　　“老三那边还没有消息吧?”乔梁直接问。

　　“没有。”吕倩道。

　　乔梁点点头：“那正好。”

　　“什么意思?”吕倩一时没想明白乔梁的意思。

　　“我想，不管老三现在有没有找到那俩货的踪迹，你这边都暂时不要动手。”乔梁道。

　　“怎么了?”吕倩眨眨眼。

　　“防止打草惊蛇，防止消息走漏，防止再次落空。”乔梁干脆道。

　　“哦，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　　“刚才鲁局长不是说了，你们局下周要开展扫黑除恶、扫黄打非活动，我想，如果老三在这期间发现了那俩货的踪迹，还是等那活动结束后再动手更好。”

　　吕倩转转眼珠，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：“你是觉得……”

　　“此事只可意会，不可言传。”乔梁诡笑一下。

　　吕倩明白了，知道乔梁在暗指宁海龙，皱皱眉头：“这只是你的直觉，还是……”

　　“虽然是直觉，但也还是有些依据。”

　　“什么依据?”

　　“或许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
　　“现在不能告诉我?”

　　“对。”乔梁干脆道。

　　“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?”

　　“很简单，火候不到。”乔梁想起了安哲。

　　吕倩沉思片刻：“刚才你暗示我留下，却又不避讳宁海龙，是故意的吧?”

　　“聪明。”乔梁一咧嘴。

　　“你是故意想让他在判断上陷入误区，对吧?”

　　“有这意图，不过，他显然是知道你在暗中追查刀子和斜眼下落的，也应该猜到我和你现在有些沟通，既然他自以为很聪明，那干脆就让他更聪明点。”

　　吕倩点点头：“我似乎明白你的意思了，不过，我怎么觉得你有些耍小聪明呢?”

　　“是不是小聪明，到时你就知道了。”乔梁自信道。

　　看乔梁挺有把握的样子，吕倩笑起来：“好吧，就按你说的办，老三虽然现在还没具体追查到那俩货的踪迹，但却有了些眉目，如果他确定了，我暂时不会采取行动的，让老三暗中盯住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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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363节

　　“你要叮嘱老三，一定要非常小心，万万不可露出任何马脚，安全第一。”

　　“我知道了，等合适的时候，我会再给安大人汇报一些情况的。”吕倩点点头。

　　“走吧。”

　　两人出了房间，此时鲁明他们已经离开了宾馆，吕倩也离去。

　　乔梁出了餐厅，看到赵强正在附近擦车，又看到苗培龙正在附近溜达，就冲赵强招呼了下，拉着他走到苗培龙身边。

　　苗培龙看到他们过来，笑着打招呼：“二位领导好。”

　　“哎，苗书记，我们可不是领导，你这么叫可是折煞我们了，你才是领导呢。”乔梁笑看苗培龙，又把赵强介绍给苗培龙，“苗书记，这位是安书记的驾驶员赵队长。”

　　“赵队长好。”苗培龙伸出手。

　　赵强忙和苗培龙握手，恭敬道：“苗书记好，可别叫我队长，叫我小赵好了。上次乔科长委托你办的我表妹的事，实在太感谢了。”

　　苗培龙笑道：“小赵不必客气，别说你是安书记的身边人，就算不是，县委办公室也正好缺人，而你表妹的条件又正好符合，我也是要调去的，这都是工作需要。何况乔科长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，这点举手之劳的小事，我自然是要办的。”

　　苗培龙这话一方面强调是工作需要，另一方面却又有意无意在赵强跟前抬举乔梁。

　　乔梁显然明白苗培龙这话的意思，不由暗暗感激，觉得老大哥做事很够意思。

　　听苗培龙这么说，赵强不由感激地看了乔梁一眼，心里很明白，虽然苗培龙说的冠冕堂皇，但如果没有乔梁出手，表妹的事是办不成的。

　　这时尤程东和张琳也溜达过来，苗培龙和他们打招呼，赵强又去擦车了。

　　“苗书记，你和乔科长聊啥呢?”张琳道。

　　“我在给乔科长汇报工作呢。”苗培龙笑道。

　　乔梁忙摆手：“可不敢这么说，苗书记可别和我开这种玩笑。”

　　尤程东似笑非笑看着苗培龙：“苗书记，我看你还不如乔科长讲政治。”

　　苗培龙显然明白尤程东这话的意思，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，但心里还是不大舒服，两人之前在市旅游局同为副局长的时候，就互相不服，后来自己领先尤程东一步提拔，知道他更不服气。现在两人虽然同为县委书记，但自己却任职比他早，还是算领先他一步。

　　想到这里，苗培龙不由觉得在尤程东面前，自己在心理上还是有些优势的。

　　“如此说来，尤书记是很讲政治的了?”苗培龙同样似笑非笑。

　　“那当然，组织任命的职位，一级就是一级，凡事都要按组织程序来。”尤程东一本正经道。

　　乔梁暗笑，尤程东这家伙开口闭口都是组织，似乎在灵活性上确实不如苗培龙。

　　虽然尤程东之前说自己以后有事可以找他，但乔梁此时想，如果赵强表妹的事换了是尤程东，自己给他打电话，他未必会像苗培龙那样痛快答应安排地如此让人满意。

　　也就是说，尤程东未必就真会给自己这个面子。

　　张琳知道苗培龙和尤程东之前的交集，知道这俩人都暗暗不服对方，于是打岔转移话题：“哎，今天这个大会上，安书记讲的可真精彩，不知这讲话稿是谁写的呢。”

　　边说张琳边冲乔梁笑。

　　听张琳这么说，尤程东点点头：“安书记今天讲的确实水平很高，乔科长，这讲话搞是谁写的?”

　　“尤书记猜猜。”乔梁含笑道。

　　尤程东眨眨眼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：“你写的?”

　　“嗯。”乔梁点点头。

　　“你真有这水平?”尤程东有些意外，瞪眼看着乔梁。

　　乔梁一咧嘴，没说话，这家伙对自己的能力持怀疑态度啊。

　　听尤程东这么说，苗培龙又不痛快，乔梁是自己的老弟，自己早就知道他写稿水平很高，这家伙竟然不信，似乎瞧不起乔梁啊。

　　“尤书记，不带这么看不起人的，乔科长是组织任命的安书记的秘书，既然是组织安排的，那自然要德才兼备，组织用人的眼光一向是很准的，难道尤书记对组织有怀疑?”

　　听苗培龙这会拿组织说事来将自己，尤程东一愣，一时无法说什么，靠，自己被苗培龙这家伙抓住把柄了。

　　看尤程东这样，张琳和乔梁都笑起来，张琳道：“我今天一听安书记的发言风格和内容，就猜到这讲话稿是乔科长写的了，果不出所料。”

　　苗培龙赞道：“安书记身边有乔科长这等高水平的秘书，实在是可喜可贺。”

　　让张琳和苗培龙这么一夸，乔梁有些不好意思，心里却喜滋滋的。

　　尤程东点点头：“乔科长，虽然我知道你以前给领导写过讲话稿，但却没有亲自领教过，现在看来确实名不虚传。”

　　听尤程东也夸赞，乔梁心里更高兴了，嘴上却使劲谦虚着。

　　这时安哲吃完饭从餐厅出来了，乔梁忙冲他们点点头，然后过去了。

　　安哲边走边对骆飞道：“骆市长，下午的县区长会议，你和洪刚市长参加，其他常委跟我参加县区委书记会。”

　　骆飞半开玩笑道：“安书记，这似乎分配不公啊，起码得有一半常委参加我的会吧?”

　　“我看很合适，怎么不公了?常委里你和洪刚市长是政府那边的，其他都属于丨党丨委，自然要参加我这边的会议。”安哲利索道，“常委参加哪边的会看的是会议内容，这又不是讲排场走形式。”

　　骆飞被安哲这话说的有些自讨没趣，自嘲地笑了下，心里很不舒服。

　　这时安哲抬眼看到叶心仪和柳一萍正站在一边闲聊，就大步走过去。

　　楚恒一看安哲往自己部下那边走，忙跟过去。

　　看安哲走过来，叶心仪和柳一萍停止谈话，恭敬和安哲打招呼。

　　乔梁跟着安哲身后看着柳一萍和叶心仪。

　　安哲看着叶心仪道：“叶部长，上次在阳山那次的会议，新闻报道搞的不错，特别是那个特写，生动灵活，很有味道。”

　　“多谢安书记夸奖。”叶心仪笑道。

　　听安哲夸赞叶心仪，柳一萍神情有些不自在，眼神里却又有些羡慕。

　　楚恒这时道：“叶部长，今天上午的会议，还有下午的两个会，在新闻报道上，你还要多操心，把好关。”

　　叶心仪点点头：“请楚部长放心，我会认真审核好每一篇稿件。”

　　安哲用赞许的眼神看看叶心仪，接着看着楚恒：“叶部长不但文笔好，工作还很有责任心，楚部长，你有这样的好助手，实在是省心很多。”

　　听安哲继续夸赞叶心仪，柳一萍更羡慕了，眼巴巴看着安哲和楚恒。

　　楚恒不动声色笑笑：“是啊，安书记，柳部长和叶部长都是我的得力助手，有她们在，我确实省了很多心。”

　　乔梁留意到，楚恒说这话的时候，把柳一萍放在了叶心仪前面。

　　安哲看着柳一萍：“柳部长，上次我们见面是在三江吧?那时我还在省出版局工作，去三江的时候，楚部长和叶部长陪着的。”

　　乔梁知道那次安哲去三江视察，正是自己出事的第二天。

　　柳一萍夸张地笑着，使劲点头：“对对，哎，安书记到底是大领导，记性真好。”

　　安哲接着道：“那时你在三江县委宣传部当部长，现在调到市委宣传部做事，适应不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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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364节

　　“适应，调到市里之后，楚部长对我很关照，我很快就适应了新岗位，在市委宣传部工作地很愉快。”柳一萍忙道。

　　安哲点点头：“不光要在楚部长领导下做好工作，还要和其他同事搞好团结配合。”

　　“我一定牢记安书记的指示。”柳一萍使劲点头。

　　楚恒这时插话：“柳部长来部里后，和其他副部长的配合是不错的，特别和叶部长相处地更融洽。”

　　“是啊，是啊。”柳一萍道，“我和叶部长工作上搭档非常和谐，工作之外亲如姊妹。”

　　听着这二位的话，乔梁心里不停骂娘，叶心仪暗暗冷笑，脸上却都是一副正常的神态。

　　安哲看看楚恒和柳一萍，又看看叶心仪，眼皮跳了下，没再说什么，背着手转身就走，乔梁忙跟上去。

　　安哲去了自己房间，坐在沙发上抽烟，乔梁给他倒了一杯茶，然后坐在他旁边。

　　一会安哲道：“楚部长和叶心仪关系如何?”

　　乔梁心一跳，莫非安哲从刚才的谈话里觉察出了什么微妙的东西?还是他早已从别的渠道知道什么了?

　　乔梁想了下：“徐市长当宣传部部长的时候，楚部长是常务副部长，因为叶部长是徐市长从报社调来的，他对叶部长很重视，那时楚部长和叶部长的关系还说的过去。”

　　“说得过去……”安哲点点头，“那现在呢?”

　　“现在……”乔梁顿了下，“我偶然从部里的老同事那里得知，叶部长现在在部里的位置有些尴尬，在工作上似乎和楚部长有些冲突，而且，叶部长分管的内容也被调整了一部分归柳部长，现在叶部长只管新闻这一块。”

　　安哲沉默片刻：“似乎，新闻这一块，除了叶心仪，其他人也未必能管好。”

　　“这倒是，叶部长在这方面是内行。”乔梁点点头。

　　“换句话说，是不是如果有人能管好新闻，叶心仪在部里就什么都不用管了，可以被架空了?”安哲翻翻眼皮。

　　“这个我也不知道。”乔梁笑笑，心里很快意，听安哲这话的意思，他明显对叶心仪印象不错，对她的现状不满意。

　　安哲不说话了，继续抽烟。

　　乔梁也不说话，安静地坐在一边。

　　安哲此时琢磨着昨晚从吴惠文哪里了解的，关于徐洪刚和唐树森以及楚恒关系的情况，意识到，楚恒和唐树森是一个战线的，他之所以现在对叶心仪这样，明显带有针对徐洪刚的意图。

　　而徐洪刚在前几天的常委会上，明确表示对自己的支持，这显然不合骆飞的心意。

　　据吴惠文说，骆飞和唐树森是多年私交，关系相当不错。

　　江州虽然是骆飞的大本营，他在江州有一些老部下和故交，但比起唐树森，他还是逊色不少。

　　唐树森浸淫江州官场多年，栽培的老部下遍布全市，树大根深，这是一笔巨大的资源。骆飞要想在江州稳住跟脚，自然会和唐树森继续搞好关系，利用好他的资源。

　　唐树森和徐洪刚一直对立，如此，骆飞出于自己的利益，自然会站在唐树森这边。

　　同时，楚恒又是唐树森的老部下，秦川和骆飞在关州的时候关系就很好。

　　如此想着，安哲暗暗点头，在常委内部，这四个人的利益是紧密相关的。

　　同时安哲又想到了陈子玉、郑世东和冯运明，据吴惠文告知，这三位常委是景浩然多年的老部下，他们能做到今天这位置，和景浩然的提携关照密不可分。

　　如此，常委内部还有一股景浩然的势力。

　　同时，这两股势力又是相互交叉的，因为骆飞同样也是景浩然当年的老部下，他的提拔和景浩然也有关系。

　　安哲暗暗分析着，感觉自己此时面对的江州官场水很深，在感到压力的同时，又有一股斗志。

　　这斗士来自于他骨子里。

　　乔梁看安哲一直沉默不语抽烟，不知他此时想到了什么。

　　一支烟抽完，安哲抬起眼皮看着乔梁。

　　乔梁忙坐直身子，知道他要说话了。

　　安哲刚要说话，乔梁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
　　乔梁忙摸出手机，一看是章梅的电话，不由恼火，草，她这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干嘛?真讨厌。

　　乔梁刚要摁死，安哲道：“谁来的电话?”

　　“我对象。”乔梁道。

　　“你先接电话。”

　　“不接了，想来她也没啥事。”

　　安哲皱皱眉头：“你没接怎么她没事?接——”

　　乔梁于是就按了接听键，把手机放到耳边。

　　乔梁刚要说话，电话里却传来妈妈惊惶的声音：“梁子，不好了，小章出大事了……”

　　“啊?”乔梁一惊，忙道，“妈，章梅出什么事了?”

　　安哲专注地看着乔梁，乔梁妈妈的声音很大，他听到了。

　　“小章今天中午在家午休的时候，突然小肚子疼地厉害，满床打滚，都滚到了地上，把我和你爸都吓坏了，打了120送医院，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就疼昏过去了，这会正在急救室抢救……”

　　乔梁听了直发愣，我靠，自己和章梅虽然离婚了，但外人不知啊，她出了事自己显然是要管的。

　　听妈妈说的情况，似乎章梅病得很厉害，甚至有生命危险。

　　“妈，在哪家医院?”乔梁急问。

　　“在市人民医院，你快来……”妈说着挂了电话。

　　乔梁拿着手机继续发愣，脑袋懵懵的。

　　安哲这会儿都听到了，果断道：“小乔，你马上去医院。”

　　“可是，安书记，下午还有会……”乔梁犹豫道。

　　“这都什么时候了，你还考虑这个?”安哲火了，“我这里不用你管，抓紧去医院，对象的病情要紧，你马上带小赵开车去医院，快去!”

　　乔梁随即感动，安哲太关心体谅下属了。

　　乔梁接着站起来往外走，安哲跟出去，邓俊和楚恒正站在走廊里。

　　安哲接着对邓俊道：“邓主任，小乔的对象得了急病，正在市人民医院急救，你马上给院长打个电话，让他们组织最好的力量抢救……”

　　听了安哲这话，乔梁再次感动。

　　邓俊一愣，接着忙点头，摸出手机……

　　楚恒愣了一下，看看安哲，又看看乔梁，脸上带着意外又困惑的神情。

　　乔梁此时来不及说什么，直接下楼，上了赵强的车，直奔市人民医院。

　　到了医院急救室，爸妈正在那里焦急来回走着，看乔梁来了，妈忙迎过来，抓住乔梁的手，满脸惊慌道：“梁子，你可来了，小章正在里面抢救……”

　　“妈，别急……”乔梁安慰着爸妈。

　　这时院长带着几个大夫急匆匆过来了，他接到了邓俊的电话，得知是安哲秘书的对象生病，自然不敢怠慢。

　　院长和乔梁简单握手打了个招呼，然后戴上口罩亲自进了急救室。

　　乔梁和爸妈在外面等着，爸妈脸色发白，似乎有些撑不住了，乔梁忙让他们坐下。

　　片刻一个小护士出来，乔梁忙迎上去。

　　小护士急促道：“病人下面大出血，急需输血，可我们医院这种型号的血刚好用光了，从血站调需要时间，会耽误抢救……”

　　乔梁知道自己和章梅是同一型号的血，撸起袖子：“抽我的吧，我们是同一型号。”

　　小护士松了口气，忙带着乔梁去化验抽血。

　　抽完血，乔梁有些眩晕，坐在急救室门口继续等。

　　一直等到下午5点多，急救室的门才打开，院长走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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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365节

　　“院长，什么情况?”乔梁忙站起来问，爸妈也过来，带着急切的眼神看着院长。

　　院长擦擦额头的汗，冲乔梁点点头：“乔科长，没事了，救过来了，万幸，幸亏送来的及时……”

　　乔梁和爸妈都松了口气，乔梁接着问：“院长，她是什么病突然发作的这么厉害?”

　　院长道：“这是一种罕见的急性囊肿发作，发病部位在卵巢，病原体潜伏时间长，平时一般没事，但一旦发作起来就会导致剧烈疼痛和大出血，十分严重。一般的治疗方法是手术切除，我会同专家商议后，采取了国外最先进的保守疗法和进口药物，彻底杀死了病原体，目前来看病人应该没问题了，在医院住几天就可以康复……”

　　听了这话，乔梁点点头，爸妈如释重负，妈妈突然身体一软，乔梁忙把她扶住坐在椅子上。

　　乔梁接着握住院长的手连连致谢，院长道：“乔科长不必客气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

　　乔梁知道，如果没有安哲安排邓俊给院长打电话，院长不会亲自来，更不会采取国外先进的疗法和进口药物，章梅即使做了手术也未必就能救过来。

　　乔梁不由又感激安哲。

　　院长接着问道：“乔科长，你们有孩子了吗?”

　　乔梁摇摇头。

　　院长皱起眉头。

　　一看院长皱眉头，乔梁爸妈慌了，妈颤颤巍巍站起来：“院长，我儿媳这病，会影响要孩子?”

　　院长点点头：“是的，这种病发作在卵巢上，导致卵巢不能分泌成熟的卵泡，也就是说，病人是没有生育功能的。”

　　一听这话，爸妈脸又白了，妈身体一晃，又要站不住，乔梁忙让妈再坐下。

　　“老天，作孽啊，怎么会这样……”妈伤心地哭起来，爸也唉声叹气。

　　看一心想抱孙子的爸妈如此伤心，乔梁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安慰他们，章梅根本就不是自己老婆，她能不能生孩子和自己实在是没关系啊。

　　可是，现在这时候又不能告诉爸妈实情。

　　一会，章梅被从急救室推出来，进了院长专门安排的高级单间病房，乔梁再次向院长道谢，院长再次表示不客气，又叮嘱医护人员好好照顾病人，然后走了。

　　章梅躺在病床上继续输液，还没有苏醒，爸妈坐在床边一个劲抹眼泪。

　　这时赵强过来了，对乔梁小声道：“乔哥，安书记刚才给我打电话，问嫂子的情况如何了?”

　　乔梁想到安哲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会未必方便接电话，才问赵强的，于是摸出手机直接给安哲打了过去，这时候会当然已经开完了。

　　电话很快接通，乔梁把情况给安哲简单说了下，安哲听完，叮嘱乔梁在医院好好陪护，暂时先不用上班，乔梁忙表示感谢。

　　和安哲打完电话，乔梁让赵强先回去，不能耽误安哲用车。

　　看爸妈折腾了大半天，又受到章梅不能生育的打击，身体看起来很虚弱，乔梁又让赵强把爸妈稍回去，让他们在家休息一下。

　　爸妈不肯走，乔梁好一番劝他们才答应，跟着赵强走了。

　　病房里只剩下乔梁和章梅，乔梁看着躺在病床上闭眼的章梅，琢磨着要不要把她生病的事告诉她爸妈，想了想决定作罢，既然已经抢救过来了，那就不告诉他们了，省得他们受打击，那老两口的身体可大大不如自己爸妈。

　　天渐渐黑了，乔梁走到阳台，点燃一支烟，默默吸着。

　　不知为何，乔梁此时突然有些可怜章梅，这女人如此执着地追求着一些东西，但如果身体完了，命没了，要那些又有什么用呢?

　　这时楚恒打电话过来问章梅的情况。

　　乔梁听到楚恒的声音就涌起怒气，强压住，努力用平常的声音告诉他没事了，只是急性炎症发作。

　　楚恒安慰了乔梁一番，然后挂了电话。

　　乔梁收起手机，把手里的烟头扔在脚下，狠狠搓死……

　　当晚，乔梁在病房里陪护着章梅。

　　第二天早上，乔梁吃过早饭刚回到病房，章梅醒了。

　　乔梁站在床边低头看着章梅，她一直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，看来真的没事了。

　　章梅看着乔梁眨眨眼，声音虚弱道：“我，我是怎么回事?”

　　“没怎么回事，就是急性炎症，现在没事了。”乔梁道。

　　“急性炎症?哪里的急性炎症?”

　　乔梁刚要说话，医生和护士进来了。

　　医生给章梅做了一番检查，然后说恢复的不错，让章梅好好休息，很快就可以出院。

　　医生出去后，小护士给章梅换药，乔梁走到阳台呼吸新鲜空气，听到小护士边换药边道：“你可真命大，幸亏你公婆送来的及时……还有，你老公对你真好，一直在这里陪着你，他昨天还给你输血了……”

　　护士换完药出去后，乔梁回到房间，章梅怔怔地看着乔梁，眼神很复杂，似乎有感动，还有感激，甚至还有愧疚……

　　乔梁坐在床边不说话。

　　一会章梅道：“乔梁，谢谢你，谢谢你爸妈……”

　　乔梁看着章梅暗暗叹了口气。

　　章梅又道：“乔梁，对不起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”

　　“你哪里对不起我了?”乔梁不动声色道。

　　“我……”章梅犹豫了一下，“我对不住你的地方很多，我，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……”

　　“那就不要说了。”乔梁打断章梅的话，知道她虽然感激感动，甚至愧疚，但还是不会说出实情。

　　章梅默默看了一会乔梁，又觉得身体虚脱，随即又睡了过去。

　　一会病房门被轻轻推开，爸妈来了。

　　乔梁忙过去，示意章梅睡了，和爸妈来到走廊。

　　看爸妈眼里布满血丝神情疲惫，乔梁很心疼，知道他们昨晚在家里没睡好。

　　“梁子，昨晚我和你爸考虑了一夜，我们想好了。”妈妈道。

　　乔梁看看爸爸，又看着妈妈，没说话。

　　妈妈继续道：“虽然我和你爸做梦都想抱孙子，可小章既然是这种情况，我们也不做那打算了。”

　　“妈——”乔梁怔怔看着妈妈。

　　妈妈接着道：“我和你爸都想好了，小章既然嫁给你，就是咱老梁家的媳妇，她生是梁家的人，死是梁家的鬼，咱不能因为她不能生孩子就不要人家，等她病好了，你要好好对她，爸妈也会把她继续当儿媳来疼。大不了，你们抱养一个孩子好了。”

　　爸爸也点头：“是的，这都是上天注定，这不能怪小章，这孩子太可怜了，咱可不能做对不住人家的事。”

　　乔梁心里一阵酸痛，爸妈太善良了，他们哪里知道章梅对自己做的那些事，他们把章梅当儿媳，章梅何时真正把他们当公婆?

　　此时，乔梁知道不能告诉爸妈自己和章梅离婚，以及章梅做的那些腌臜事，不然爸妈会被击垮。

　　乔梁此时想好了，等章梅康复，要下定决心好好和章梅谈谈，彻底了断和章梅这种不死不活的关系，把他们离婚的事公开，让大家都得到解脱，让双方父母也不用蒙在鼓里继续被欺骗。

　　至于楚恒在此事中的角色，至于自己和楚恒的恩怨，乔梁此时没有多想。

　　随后几天，乔梁没去上班，在医院和爸妈轮番陪护着章梅。

　　妈妈对章梅的吃喝拉撒照顾地无微不至，爸妈有空就在病房陪章梅聊天。

　　乔梁没事的时候就站在阳台抽烟，想着自己的心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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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366节

　　乔梁本来想去上班的，但安哲让他不要着急，好好照顾家属。

　　章梅的身体恢复很快，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，脸上的气色也很好。

　　这几天，章梅心里一直充满着对乔梁和他爸妈的感动感激还有愧疚，大脑一直在激烈斗争着。

　　这天上午，医生查完房，说章梅身体素质好，恢复地很快，明天做最后一遍检查就可以出院了。

　　爸妈很欣慰，章梅也很开心，乔梁暗暗琢磨着，等章梅出院回家后，要找个机会和她摊牌。

　　这时童童捧着鲜花来了，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带团，回来得知章梅住院的消息，就赶紧来看她。

　　看到童童，章梅很高兴。

　　童童问章梅是为啥住院的，章梅也不甚清楚，想起病历在床头柜里，就摸出来看。

　　一看章梅拿病历，爸妈不由紧张，乔梁站在一边紧盯着章梅。

　　章梅慢慢翻看病历，突然眉头皱起，接着眼发直，随即浑身一颤。

　　看章梅这样，童童忙拿过病历看，这一看也呆了。

　　都是文化人，显然能看懂这病历意味着什么。

　　章梅坐在床头眼神直勾勾看着前方，目光呆滞，又透露着无比的绝望。

　　显然，她被这病历里的内容打击到了，而且打击还很严重。

　　爸妈一看章梅这样，对视了一眼，妈忙道：“小章，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，你也不要难过，想开些。你放心，不管什么情况，你都是我们家的儿媳，不能生孩子也不要紧，大不了咱们抱养一个……”

　　章梅似乎没听到妈在说什么，继续直勾勾看着前方，身体突然开始剧烈颤抖。

　　妈妈继续好言安慰着章梅。

　　章梅突然暴怒，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，歇斯底里大叫起来：“闭嘴，出去，出去!”

　　爸妈被章梅的样子吓坏了，乔梁一看章梅要发疯，忙拉着爸妈出去。

　　爸妈出来后，爸爸唉声叹气，妈妈坐在椅子上抹眼泪。

　　乔梁接着回到病房，站在旁边看着章梅，此时她披头散发，目光愈发呆滞。

　　童童看看乔梁，又看看章梅，叹了口气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章梅。

　　章梅就那么披头散发呆滞坐在那里，一直不吭声。

　　似乎，这个噩耗会把她的精神击垮。

　　这时童童来了电话，她到阳台去接，片刻急冲进来，看着章梅：“梅子，你是不是在一家公司放了一大笔钱赚高息的?”接着童童说了那家公司的名字。

　　章梅此时思维麻木，似乎已经不在意乔梁在场了，木然冲童童点了点头。

　　放高息的事，章梅告诉过童童，但没告诉她资金来源。

　　童童顿时脸色发白，声音颤抖着：“糟糕，我刚得到消息，那家公司垮了，老板跑路了……”

　　“什么?”章梅尖叫一声，浑身又开始剧烈颤抖，死死盯住童童。

　　乔梁也浑身一震。

　　乔梁早就听季虹和自己说过，章梅在那家公司放了1000万，那家公司的幕后老板是唐超，但法人却不是他。

　　唐超既然这么做，自然是有考虑的，现在这家公司完了，以唐超做事的狡猾和隐蔽，想必一时是很难牵扯到他的。

　　“是真的，听说那家公司涉及的金额十分巨大，前几天突然垮掉的，老板人间蒸发，很多在那家公司放钱的人都疯了一般，甚至还有自杀的……”童童惊惶道。

　　章梅眼神直直地看着童童，身体猛烈颤抖，突然两眼一翻，发出一声气力的惨叫，接着身体往后一倒——

　　身体刚恢复的章梅，心理上再也经受不住这连续的巨大打击，竟然晕了过去。

　　听到章梅凄厉的叫声，爸妈忙跑进来，一看章梅晕了，很惊惶，爸爸忙出去叫医生。

　　很快医生护士赶过来，医生立刻给章梅掐人中。

　　半天章梅悠悠醒过来，医生让她靠在床头坐着。

　　章梅披头散发坐在那里，身体一动不动，目光十分呆滞，面色异常苍白，看起来像是僵尸。

　　爸妈和童童被章梅的样子吓坏了，童童不由后悔不该这时候告诉章梅这事，但已经晚了。

　　乔梁眉头紧锁看着章梅，心里有些忐忑，她怎么这个样子?似乎有些可怕。

　　“哈哈哈……”章梅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，两手胡乱在空中挥舞，“没了，什么都没了，好啊，好，好……”

　　大家都呆呆看着章梅。

　　章梅疯狂大笑一阵，突然看着屋里的人，喃喃道：“你们都是坏人，都是骗子，你们骗了我的1000万，1000万啊，啊，啊，我的1000万……”

　　妈妈哭着过去拉章梅：“孩子，你这是怎么了?”

　　章梅突然反手冲妈妈就是一巴掌，咬牙切齿道：“呸，谁是你孩子，我是你姑奶奶……”

　　妈妈捂着脸目瞪口呆，大家都懵了。

　　接着章梅突然跳下床，在屋里手舞足蹈蹦起来：“嘻嘻，我是千万富婆，我的钱好多好多，我要做官太太，我要做亿万富婆……”

　　看着章梅疯疯癫癫的样子，医生顿时醒悟。

　　“她疯了。”

　　“什么?”大家吃惊地看着医生。

　　“是的，她的确精神错乱了。”医生平静道。

　　“啊——”大家顿时目瞪口呆。

　　乔梁内心感到了巨大的震撼，不敢相信这个现实。

　　章梅的确疯了，在对名利的无比渴望和追求中，连续遭受两次重击，直接摧毁了她的精神支柱，导致她的大脑崩了。

　　章梅真的疯了，出院后直接转到了精神病院。

　　把章梅在精神病院安置好后，乔梁通知妹妹和妹夫来江州，把遭受沉重打击的爸妈接回老家，爸妈临走前，乔梁告诉了他们自己早已和章梅离婚的事，只是没说真实理由，说自己和章梅是因为感情不和离婚的。

　　爸妈听了老泪纵横，跟着妹妹回去了。

　　最让乔梁担心的是章梅的爸妈，乔梁很怕他们的身心会经受不住这巨大的噩耗而垮掉。

　　但出乎乔梁意料的是，得知章梅和自己离婚以及章梅变疯的消息，章梅爸妈在巨大的悲痛后却又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坚强。

　　章梅爸妈拉着乔梁的手告诉他，虽然他和章梅离婚了，但他们依然会继续把乔梁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待，同时还希望乔梁能很快振作起来，努力做好自己的事，过好自己的生活。

　　这让乔梁非常意外，又异常感动，似乎，章梅爸妈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脆弱，他们甚至比自己爸妈还能承受这打击。

　　虽然乔梁觉得章梅如今的悲惨结局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报应，但却又对她带着同情。

　　对章梅父母，虽然他们表现地很坚强，但乔梁知道他们的内心是极度伤痛的，知道他们是无辜的。

　　是章梅害了他们。

　　但又是谁害了章梅?她?还是楚恒?亦或是自己?

　　乔梁梳理一番，认定这一切悲剧的发生，根源在楚恒。

　　乔梁把这笔账牢牢记在了楚恒头上，决意要彻底扳倒他。

　　随着章梅的出事，那1000万的事也传得风风雨雨，大家私下都在议论，各种猜测都有，但不管怎么猜测，都离不开乔梁。

　　这让乔梁感到了巨大的压力，他相信安哲一定也知道了这事。

　　这天，楚恒把乔梁叫到办公室，先是对章梅的不幸一番唏嘘，问寒问暖，然后问起这1000万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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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367节

　　乔梁此时认定这1000万是楚恒的，听他如此问，心里冷笑连连，麻痹，你还问我，老子非借这1000万办死你不可。

　　“其实这事我也不知道，我也想知道章梅到底哪来的这1000万。”乔梁盯着楚恒平静道，此时他内心对楚恒恨到了极点，恨不得掏出一把刀子把他杀了。

　　楚恒皱皱眉头：“你和梅子是夫妻，那手里这么大一笔钱，难道就没告诉你?”

　　“我和章梅其实早就离婚了。”乔梁不动声色道。

　　“啊?”楚恒吃了一惊。

　　楚恒是真的吃惊，他做梦也没想到章梅竟然瞒着自己和乔梁偷偷离婚了，而且一直瞒了这么久，竟然瞒地滴水不漏。

　　“为什么?为什么这事我一直不知道?”楚恒喃喃道。

　　“原因很简单，我们感情不和，至于为什么一直对外保密，是因为章梅不想让她爸妈知道，怕他们身体不好经受不住这打击，所以我们仍旧住在一起。”乔梁平静道。

　　“真的?”楚恒半信半疑。

　　“楚哥，以我们的交情，你认为我会对你撒谎吗?”乔梁不快道。

　　看乔梁这神情，楚恒断定他应该说的是实话，如果他知道自己和章梅的事，断不可能在自己面前如此沉得住气。

　　楚恒不由就信了，基于自己对乔梁和了解和自信。

　　楚恒不由松了口气，事情既然到了这个程度，也还算不错，起码自己没有暴露，章梅既然已经疯了，那还是不会影响自己和乔梁的关系。

　　“小乔，既然你和梅子已经离婚了，今后其实也不用为她负责。”

　　“那你说谁该为章梅负责?”乔梁看着楚恒。

　　“单位啊，章梅是公务员，广电局自然会负责章梅的一切治疗费用。”

　　“除了钱呢?”

　　“这个……”楚恒沉吟一下，“难道你想为章梅背负一辈子道义上的责任?”

　　“你觉得我该不该?”

　　“这个……”楚恒又沉吟了一下，“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。”

　　乔梁心里一阵冷笑，脸上却一副很平静的样子：“楚哥，没什么事的话，我先走了。”

　　楚恒点点头，看着乔梁离去，皱起眉头，似乎乔梁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

　　但楚恒随即又觉得，或许这是因为乔梁被章梅和她爸妈的事搞得情绪很低沉的缘故，他应该对自己是毫无觉察的。

　　如此想着，楚恒又松了口气。

　　离开楚恒办公室，乔梁直接去了安哲办公室，把自己和章梅早已离婚的事告诉了安哲，当然，理由和自己告诉楚恒的一样。

　　安哲听完点点头：“原来如此，这倒也可以理解，可是，小章那1000万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”

　　“安书记，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，也是我今天想找你汇报的原因。”

　　“你找我汇报的意思是……”

　　“我知道现在外面对我有很多传言，其实想想都不可能，我一个小公务员，哪里能有机会搞到1000万呢?”

　　“我也是这么认为的。”安哲干脆道。

　　“但既然有这么多传言，我觉得还是让组织调查一下好，毕竟我是你的秘书，调查清楚了，对我对你都有好处。”

　　安哲沉思片刻，摸起桌上的电话开始拨号，片刻道：“世东书记，你带两个办案的人来一趟我办公室。”

　　一听安哲这么说，乔梁松了口气，这才是今天自己找安哲汇报这事的真正目的。

　　一会郑世东带着赵晓兰和王庆成来了。

　　虽然安哲让郑世东带两个办案人员，但他觉得，既然是安哲的亲自吩咐，还是带级别高点的来好一些，这样显得重视。

　　王庆成的三室本来只负责宣传口，郑世东就任纪委书记后，对各室的分管内容进行了局部调整，把机关这一块也给了三室，于是王庆成就来了。

　　安哲把乔梁的意思告诉了郑世东，郑世东明白了，看看乔梁，接着对赵晓兰道：“赵书记，你和王主任负责这事吧，澄清了，对小乔也有好处。”

　　赵晓兰和王庆成点点头。

　　安哲道：“我看就不要让小乔去纪委了，就在市委办公室这边找个地方谈谈。”

　　郑世东知道安哲这话的意思，如果让乔梁去纪委，会引起更多人的非议。

　　“那就去接待室吧。”

　　安哲点点头。

　　乔梁站起来，对赵晓兰和王庆成点点头：“二位领导请跟我来。”

　　赵晓兰和王庆成跟着乔梁去了接待室，乔梁和他们面对面坐下，然后道：“我先给二位领导汇报下具体情况……”

　　“乔科长，可别说汇报，咱们是交谈。”王庆成打断乔梁的话，脸上带着讨好的表情。

　　想起之前自己审问乔梁的事情，王庆成现在很后悔，草，早知道他能到今天这位置，当初打死也不能对他那样啊。

　　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，只能今后多找机会弥补了，今天就是个好机会。

　　赵晓兰本想笑一下的，想到乔梁此时的心情和经历的事，没笑，点点头道：“乔科长，我们只是听你介绍下情况，谈不上汇报。”

　　乔梁不再客套，把自己和章梅因为感情不和早已离婚，以及那1000万的事情说了。

　　王庆成边听边记录。

　　此时赵晓兰和王庆成也都不相信这1000万是乔梁弄来的，这家伙之前一直没干过实权职位，不可能捣鼓到这么多钱。以他现在的身份还差不多，但这1000万是以前的事，和现在无关。

　　所以赵晓兰和王庆成对这1000万都觉得很奇怪。

　　听乔梁说完，王庆成问道：“乔科长，你之前一直不知道章梅名下有这1000万?”

　　“对，因为我们早已离婚，对彼此的事互不过问。”乔梁点点头。

　　“对对，有道理。”王庆成附和着，又问，“听说章梅开着宝马，那她买车的资金来源你知道不?”

　　“据章梅自己说，是她父母的积蓄。”乔梁道。

　　“对对，老人家积攒一辈子的钱，买辆宝马也不意外。”王庆成又点头。

　　乔梁皱皱眉头：“但据我了解，章梅的父母是退休职工，体弱多病，花销不少，似乎没有那么多钱。”

　　王庆成一愣，日，自己说话没对上乔梁的路子。

　　“那乔科长的意思是，怀疑买宝马的钱和这1000万有关?”

　　“是的。”乔梁点点头，“我现在需要组织查实这1000的来源，如此，才能证实我的清白。”

　　“其实就是不查实，我也相信乔科长是绝对清白的。”王庆成道。

　　乔梁又皱皱眉头：“王主任，这似乎不符合你们办案的程序吧，一切都应该以事实为依据，靠推想显然不对头。”

　　王庆成一心想讨好乔梁，被他这么一说，有些尴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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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368节

　　赵晓兰不满地看了王庆成一眼，接着道：“乔科长说的对，这事既然安书记都很重视，我们一定会认真调查，尽快给安书记和你，还有公众一个明晰的答复。”

　　“那就谢谢二位了。”乔梁道。

　　乔梁知道，纪委和自己谈话的事，很快就会传出去，如此，自己和章梅早已离婚的事自然就会传开，而理由也还算说得过去。

　　最关键的是，如果纪委能查清这1000万的来源，不但还了自己清白，而且还能把楚恒办进去。

　　想到楚恒一旦事发，江州官场必然会引起的强烈地震，乔梁觉得楚恒的末日就要到了。

　　而楚恒一倒，说不行还会牵出唐树森，那到时会更加热闹。

　　乔梁对此充满了期待。

　　第二天上班后没多久，安哲把乔梁叫过去。

　　“小乔，我刚接到世东书记的电话，那1000万的事查清了。”

　　“啊，这么快?”乔梁有些意外，又急切地看着安哲，“安书记，郑书记说那1000万是怎么回事?”

　　“方小雅给章梅的。”安哲平静道。

　　“方小雅?”乔梁吃了一惊，感觉非常意外，“她?她怎么会给章梅1000万?不可能，一定是搞错了。”

　　“没有错，纪委的同志从章梅的账户入手，从银行查到了那1000万的来源，的确来自方小雅。而且，他们去找方小雅核实，方小雅也承认是她给了章梅1000万。”

　　“她，她为什么要给章梅1000万?”乔梁很不可思议。

　　“据方小雅说，因为她和你的同学关系，和章梅私交也就不错，因为她不知道你和章梅秘密离婚的事，对章梅一直很好，章梅找她发牢骚，说家里穷想做生意赚钱，但没有本金，于是方小雅就借给她1000万去做理财，没想到被章梅用来放钱拿高息，结果血本无归。”

　　乔梁眉头紧锁，不相信安哲这话，方小雅虽然不知道自己和章梅离婚了，但却知道自己和章梅关系一直不好，她绝无可能借给章梅1000万。

　　乔梁认定方小雅没说实话，这其中一定有蹊跷。

　　看乔梁这样子，安哲道：“好了，此事到此为止，组织已经证明你和这1000万没有关系了，你今后可以安心好好做事了，无须背任何思想包袱。”

　　乔梁点点头，心里却很懊丧，卧槽，本以为这1000万是楚恒的，自己一心想借助纪委的调查来放倒楚恒，没想到竟然是方小雅的钱。

　　本以为妥妥的算盘彻底落空，这结果太出乎意料了。

　　乔梁回到办公室，办公室里只有自己，于是给方小雅打电话，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　　方小雅没有隐瞒，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乔梁。

　　听方小雅说完，乔梁恍然大悟，不由愕然，原来章梅和方小雅瞒着自己捣鼓了这么大的事，没想到方小雅为了让自己从落魄的婚姻中解脱出来，竟然会给章梅1000万!

　　而自己竟然一直自作聪明以为这1000万是楚恒的，还一心想指望1000万放倒楚恒，这实在太荒唐了。

　　乔梁在愕然中又为方小雅对自己的情义感动，感动中却又为算计楚恒的落空沮丧，觉得自己实在太傻，实在聪明过了头。

　　看来想放倒老谋深算的楚恒，还真不是容易的事，自己之前想地过于简单了。

　　这起风波就这样平息了，借助纪委的调查，大家都知道乔梁原来早已离婚，都知道让章梅变疯的这1000万和乔梁无关。

　　得知乔梁和章梅早已离婚的事，乔梁周围的女人们都恍然大悟，之前的很多困惑都找到了答案。

　　姜秀秀之前一直为自己和乔梁的关系感到不安，现在轻松多了，却又很同情章梅。

　　张琳想到自己和乔梁之前的暧昧，也不由松了口气，又为章梅的结局叹息。

　　最不安的是方小雅，虽然她知道章梅在婚姻上对不住乔梁，甚至一度恨过章梅，但看到她现在的惨状，不由感到了极大的愧疚，觉得似乎是自己害了章梅，如果自己不答应章梅的条件，不给她那1000万，章梅又怎么会疯呢?

　　几个女人一起吃饭的时候，谈起章梅的事，都感慨唏嘘，而叶心仪更多的是沉默不语，吕倩则不可思议。

　　叶心仪的沉默不语是因为自己和乔梁发生关系的时候，乔梁和章梅那时并没有离婚，虽然那次自己是被动被乔梁办的，但还是觉得心里不自在，此时不知该说什么。

　　吕倩的不可思议是，想不到这世上竟然真的会有人因为钱变疯，这太不可想象了。

　　对乔梁和章梅的离婚，特别是章梅变疯和那1000万的事，徐洪刚感到意外吃惊，但也没多问乔梁什么，只是对他一番安慰。

　　李有为对此事的反应则比较平静，似乎某些事早已在他意料之中，他给乔梁打了个电话，告诉他要正确面对过去和现在，理性处理好自己必须要面对的事。

　　最后李有为说了一段话：“梁子，人这辈子总难免要受委屈和伤害，与其耿耿于怀郁郁寡欢，倒不如坦坦荡荡泰然处之，只有经受住狂风暴雨的洗礼，才能练就波澜不惊的淡定。”

　　此时此刻，老领导这段语重心长的话，给了乔梁莫大的鼓励和安慰。

　　随着风波的平息，乔梁努力调整心绪，逐渐把精力集中到工作上。

　　随着春节的临近，全市公丨安丨系统的扫黑除恶和扫黄打非全面展开。

　　这天上午，陈子玉带着鲁明和吕倩给安哲汇报工作部署，秦川和乔梁也在场。

　　鲁明汇报完基本情况后道：“安书记，今晚八县三区将开展一次声势浩大的集中严打行动，局里已经做了全面安排。”

　　“这次严打一定要落到实处，绝不能走过场，为了显出市委对这次行动的重视，我看在家的常委要分头到各县区去巡视，确保严打行动收到实际效果。”安哲说完看着秦川，“秦秘书长，你安排下这事。”

　　秦川点点头，接着道：“安书记，你就在市中区吧?”

　　安哲点点头，看着鲁明和吕倩：“你们今晚陪我转。”

　　鲁明和吕倩点头答应着。

　　乔梁暗暗琢磨，一般来说，安哲下去转，让市局一把手陪着就可以，怎么把吕倩也带上?不知安哲此举是何意?

　　安哲接着看着乔梁：“小乔，今晚安排在江州宾馆吃饭，吃完直接去看现场。”

　　乔梁点点头，知道今晚安哲是要和鲁明、吕倩一起吃饭。

　　鲁明这时道：“安书记，不然今晚我们去市中分局那边吃吧，吃完看现场更方便。”

　　安哲面无表情看着鲁明：“鲁局长，你是不是唯恐市中分局不知道今晚我要去看现场?是不是想让他们把我今晚要去看的地方也提前安排好?”

　　“这……”鲁明一时尴尬。

　　“此事不准通知下面，我要看真实的情况。”安哲接着道。

　　“哎，好，好。”鲁明忙点头，接着讪讪笑了下。

　　乔梁觉得鲁明纯粹是多此一举，自找难看，看来他到底还是不了解安哲的性格。

　　看来安哲今晚的巡视应该是不打招呼的暗访。

　　吕倩抿嘴隐隐笑了下，她也是和乔梁同样的感觉。

　　乔梁其实知道，即使鲁明不做这安排，宁海龙也肯定知道今晚安哲要巡视市中区的事，唐树森和楚恒都要下去巡视，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告诉宁海龙就可以。

　　但安哲这样做，起码可以避免去宁海龙事先安排好的点去看，起码可以了解一些真实的情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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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369节

　　如此，宁海龙必定会高度重视今晚的行动，会努力做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出纰漏。

　　不知宁海龙如何能做到这一点。

　　当天晚上，在江州宾馆餐厅一个单间里，安哲、鲁明、吕倩和乔梁一起吃饭。

　　“鲁局长，全省各地市的公丨安丨局长，是不是只有你还没有高配?”安哲边吃边道。

　　“是的，安书记。”鲁明苦笑道。

　　按当前的惯例，各地市的公丨安丨局长一般都是高配，黄原的公丨安丨局长是政法委书记兼着，其他地市都是高挂副市长，只有鲁明是例外，每次他去省厅开系统一把手会议的时候，经常会因为身份和位置而尴尬。

　　但鲁明的情况有特殊之处，他由市局常务副局长提拔为局长的时候，担任正处职务时间还不满3年，自然不符合提拔副厅的条件。现在虽然够资格了，但市里的副厅位置已经满了，所以只能如此。

　　景浩然在位的时候，鲁明为这事私下找过几次他，他虽然表示会在合适的时候解决这个问题，但却只是嘴上说的好听，并没有什么实际动作。

　　鲁明一直希望景浩然能帮自己这个忙，但直到他卸任也没看到任何一线转机，虽然对景浩然有情绪，但却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。

　　此时安哲突然问起这个，鲁明不由觉得委屈，却似乎又看到了希望，眼巴巴看着安哲。

　　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安哲点点头继续吃饭。

　　听安哲这话，鲁明一时猜不透安哲心里是怎么想的，不由有些茫然。

　　但鲁明随即意识到，不管安哲是怎么想的，作为自己来说，当下做任何事情，都要让安哲满意，这是关键中的关键。

　　但如何做事都能附和安哲的胃口，让他对自己满意呢?鲁明现在对安哲的脾性并不了解，不觉又有了几分茫然。

　　看看坐在旁边正吃饭的乔梁，鲁明心里突然一动……

　　吃完饭，安哲问鲁明：“几点出发?”

　　鲁明抬起手腕看看表：“安书记，现在是8点，我们9点出发。”

　　“那好，出去走走。”安哲站起身。

　　“好，我陪安书记在院子里散散步吧。”鲁明讨好道，这1个小时能单独和安哲一起，可是个好机会，可以顺便给安哲汇报下自己的思想和思路。

　　安哲点点头背着手出去了，鲁明忙跟了出去。

　　房间里还剩下吕倩和乔梁。

　　吕倩叹了口气：“老鲁同志也不容易啊。”

　　“这年头谁容易?”乔梁漫不经心道。

　　“其实容易不容易，关键看心态，老鲁如果能放平心态，也不会活得这么这么累。”

　　“你怎么知道他活得累?”

　　“傻瓜才看不出。”吕倩撇撇嘴，“其实老鲁任正处还不到4年，急啥啊。”

　　乔梁哼了一声：“你说的倒是轻松，条件够了提不上去，特别同行都兼着副厅，换谁谁不急?”

　　“换了我就不急。”

　　“你是没到那时候，站着说话不腰疼。”乔梁又哼了一声，“在官场做事，身份和面子同等重要，鲁局长的同行都是副厅，就他一个正处，大家一起开会的时候，他肯定既觉得身份尴尬，又觉得没面子，所以，我还是很理解鲁局长的心情的。”

　　吕倩摇摇头：“好了，不跟你争论这个。告诉你个事，老三前几天找到刀子和斜眼了。”

　　“哦……”乔梁眼神一亮，“在哪找到的?”

　　“老三在一个远离大陆的旅游小岛上发现了这俩货，怪不得用技术手段找不到他们，原来他们住在一个渔民家里，没用任何身份证件。这俩货在那小岛上过得很逍遥啊，白天在沙滩上晒太阳，或者租一艘快艇在海上兜风，晚上就去岛上的酒吧喝酒泡妞……”

　　“老三没惊动他们吧?”

　　“没，按你的建议，老三现在只是暗中监视着他们，他们现在毫无察觉。”

　　“那就好，此时不宜对他们采取行动，要等合适的时机。”

　　“你说的合适时机什么时候会出现?”

　　“这个……”乔梁沉吟了一下，“我也说不准，但应该快了。”

　　“你还是凭自己的直觉?”吕倩皱皱眉头。

　　“对。”乔梁点点头。

　　“你很相信自己的直觉?”

　　乔梁模糊道：“有时候，直觉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幻觉，但有时候，当你有一种强烈预感的时候，那直觉就应该很准。”

　　“如此说来，你现在的直觉还是有凭据的。”

　　“是的。”

　　“能告诉我吗?”

　　“不能。”乔梁干脆道。

　　“为什么不能?”吕倩有些不满。

　　“有些事我必须保密。”

　　吕倩眨眨眼，似乎猜到了什么：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　　“意会就可以，不要说出来。”乔梁打断吕倩的话。

　　吕倩点点头，似乎明白了，沉思片刻，看着乔梁：“我想问你个事。”

　　“说——”

　　“章梅的事，你之前有没有直觉?或者预感?”

　　一听吕倩说到这话题，乔梁的心一阵痉挛，脸一下拉下来，眼神很冷。

　　一看乔梁这神态，吕倩一怔，后悔问这个了，忙摆手：“好了，好了，当我没说，别给我拉脸子。”

　　乔梁没说话，呼了口气，起身就往外走。

　　吕倩跟在后面小声嘀咕：“其实我就是好奇，没别的意思，我实在是想不通，女人为了钱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
　　乔梁站住，转身瞪着吕倩。

　　吕倩嘴一努，两手一摊：“我真不说了，行了吧?”

　　乔梁又重重呼了口气，转身就走。

　　吕倩在背后冲乔梁做了个鬼脸。

　　出来后，乔梁抬头看着凄冷的夜色，想着正在精神病院的章梅，想着因为这事遭受沉重打击的双方父母，心里涌出难言的悲凉和苦痛。

　　吕倩站在乔梁身边，沉默了一会，轻声道：“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，但我觉得，你应该尽快从阴霾中走出来。其实我觉得，人这辈子就是如此，该发生的总会发生，不管你为此是否焦虑、暴怒或者苦痛，但生活还在继续，每天的太阳还会升起，所以，你必须向前走，向前看，生活其实就是这么简单。”

　　乔梁转脸看着吕倩，此时她的神情很认真。

　　乔梁琢磨着吕倩这话，懵懂中觉得，一个人昨日的最大痛楚，极可能会造就明日的最强力量。不管你经历多痛的事，到最后都会渐渐遗忘。因为，没有什么能敌得过时光。

　　或许，遗忘是最好的拯救。

　　或许，遗忘是时光流逝的必然。

　　或许，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。

　　如此想着，乔梁轻轻呼了口气：“吕倩，谢谢你。”

　　“我们是朋友，说谢就见外了。”吕倩笑了一下。

　　夜色里，她的笑看起来很美。

　　乔梁不由自主也冲吕倩笑了下。

　　这是章梅那事发生以来，乔梁第一次笑。

　　“乔梁，其实我真的希望你能开心快乐。”吕倩真诚道。

　　乔梁点点头，抬手拍拍吕倩的肩膀：“吕倩，谢谢你，你很好。”

　　“废话，我啥时不好了?”吕倩哼了一声，抬手轻轻打了乔梁一下。

　　乔梁又不由笑起来。

　　吕倩一拍手：“哎，这就对了，你是男人，顶天立地的大男人，遇到再大的事，也要挺过去，不管任何时候，都要保持一颗乐观的心。”

　　“你放心，我会的。”乔梁点点头。

　　吕倩接着道：“人生遇到的每个人，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，很多人如果换一个时间认识，就会有不同的结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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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370节

　　“这话倒是有几分哲理，看不出你还挺有头脑。”乔梁不由赞同，如果自己今生不认识章梅，或者晚些认识章梅，或许自己也不会有如此失败的婚姻，章梅也不会有今天的悲惨结局。

　　吕倩笑了下：“其实这话不是我说的。”

　　“是哪位哲人说的?”

　　“叶哲人说的。”

　　“叶心仪?”

　　“对。”吕倩点点头，“我们一起聚会的时候，谈起你和章梅事情的时候，心仪一直沉默不语，最后说了这段话。”

　　乔梁沉思着，叶心仪说这番话，不知她是出于何种心境，何种意识，不知章梅的事触发了她的什么感怀。

　　这时安哲和鲁明走过来，两人停止交谈。

　　乔梁看看时间，快9点了。

　　“吕倩，你上我的车，小乔，你坐鲁局长的车，你们跟在我们后面。”安哲道。

　　听安哲如此安排，乔梁微微一怔，不知安哲为何要把鲁明和吕倩分开。

　　鲁明也似乎微微有些意外，随即就点头：“好，乔科长坐我的车吧。”

　　大家上车，安哲的车在前面，鲁明的跟在后面，一前一后出了江州宾馆。

　　“乔科长，安书记做事很痛快哈。”车上，鲁明道。

　　“是的，安书记做事不喜欢啰嗦。”乔梁觉得鲁明是没话找话，应付道。

　　“乔科长，我看你和安书记脾气差不多，也是痛快直爽之人，以后有空多来局里坐坐。”鲁明发出了邀请。

　　“多谢鲁局长夸奖，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事，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呢。”乔梁笑笑。

　　“老弟这话就见外了，工作上的事自不必说，工作之外，我是很欢迎老弟去我那里喝喝茶聊聊天的。还有，如果老弟有什么私事需要我办的，千万不要客气。”

　　乔梁心里一动，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真的有事需要找鲁明帮忙。

　　鲁明现在如此说，显然是想和自己套近乎，显然是因为自己是安哲的秘书。

　　乔梁觉得，和公丨安丨局长搞好关系，对自己是没有任何坏处的，毕竟这是一个很显赫的重要职位。

　　乔梁点头答应着，再次道谢。

　　一会，安哲的车停在市中区治安大队门前，大家下车进去。

　　院子里灯火通明，身穿作训服的警员进进出出，显得很忙碌。

　　大家刚进院子，一个30多岁的丨警丨察跑出来，站在他们面前规规矩矩打敬礼，大声道：“欢迎各位领导来视察。”

　　吕倩给安哲介绍，这是治安大队的大队长。

　　安哲和他握握手，鲁明道：“今晚战果如何?”

　　“报告领导，这次严打行动，分局高度重视，宁局长运筹帷幄，做了周密的部署，并且亲临一线指挥，在宁局长的得力指挥下，我们大队战果辉煌，抓获了不少扰乱社会治安的不法分子……”大队长像背书一样流畅回答道。

　　鲁明点点头，然后看着安哲。

　　“进去看看。”安哲背着手径自往里走。

　　大家进了里面，他们还真抓了不少人，关了满满两大间屋子。

　　“领导，这些有的是街霸，有的是市霸，还有的是聚众赌博非法**的……”大队长在一边介绍。

　　安哲缓缓扫视着屋子里的人，不说话。

　　乔梁也看着这些人。

　　不知为何，乔梁看这些人有些奇怪，他们虽然在里面很老实，但很多却并没有什么紧张畏惧之色，甚至有的人看起来还气定神闲。

　　突然，乔梁看到两个年轻人手里还攥着手机。

　　乔梁不由奇怪，这被抓进来的人，怎么还能带手机?是治安大队的人疏忽了忘记没收他们的手机，还是……

　　乔梁顿时困惑，看了一眼安哲，他此时面无比表情，但从他的眼神看，他似乎也看到了那两个年轻人手里的手机。

　　乔梁又看了一眼吕倩，她此时眼珠正骨碌碌转，眉头微微皱着，显然，她似乎也觉察情况有点不对劲。

　　而鲁明对此似乎毫无觉察，他此时最关注安哲的表情。

　　接着安哲就往外走，边走边道：“再去别的地方看看。”

　　随即又去了巡警大队，情况和治安大队差不多，大队长同样是背书一样流畅的汇报，战果也同样辉煌。

　　在巡警大队关人的房间地面上，乔梁竟然看到了几个烟头，同时闻到了房间里的烟味。

　　乔梁再次困惑，尼玛，难道被抓来人还允许抽烟?这待遇也太高了吧?

　　安哲不动声色看了片刻，然后转身就走。

　　出了巡警大队，鲁明问道：“安书记，下面去哪里?”

　　“不去了，结束。”安哲干脆道。

　　鲁明一怔，随即就领悟到，大领导下来巡视就是走走形式，看了两个点，情况都不错，应该是满意的，没有必要都去转。

　　“二位局长请回吧。”安哲不动声色道。

　　“安书记，要不要去局食堂吃点宵夜?”鲁明道。

　　安哲一瞪眼：“刚吃完饭没过久，吃什么宵夜?折腾!”

　　鲁明不敢说话了，和吕倩上车离去，吕倩临走前冲乔梁挤挤眼。

　　然后安哲和乔梁上了车，安哲道：“去市中区刑警大队。”

　　乔梁没说话，意识到安哲看出什么猫腻了。

　　车子走了一会，安哲道：“小赵，换车牌。”

　　赵强随即停车下去换车牌。

　　“小乔，看出什么问题没有?”安哲问道。

　　乔梁随即把自己在这两个地方看到的奇怪之处说了。

　　安哲点点头，哼笑一声：“我倒要看看市中分局在搞什么把戏。”

　　赵强很快换完车牌，继续开车，很快到了刑警大队附近。

　　“小赵，就停在这里。”安哲道。

　　赵强把车停在刑警大队门口不远的路边阴影处。

　　安哲没有下车，目视前方。

　　片刻，刑警大队院子里三三两两陆续有人走出，有几个人从车边经过，边走边嘻嘻哈哈聊着。

　　“哎，今晚这活爽啊，啥都不用干，就在里面蹲一会，还有钱赚。”

　　“是啊，今晚轻轻松松就赚了200块。”

　　“哥们，你说这钱是公丨安丨给的，还是咱老大给的?”

　　“废话，公丨安丨能给我们这种人钱?别做梦了，当然是老大给的。”

　　“那老大不是亏了?”

　　“亏啥啊，到时候公丨安丨对老大的生意稍微一抬手，老大今天的投资就几倍赚回来了。”

　　“这倒也是，走，哥儿们喝酒去。”

　　“不行，今晚还得看场子呢……”

　　他们边开心说着边走了。

　　听着这帮人的话，乔梁似乎明白了什么，回头看看安哲，夜色里，他沉默着，看不清什么表情。

　　很快那些人都走了，刑警队门前安静下来。

　　一会两个穿制服的警员走出来，走到车跟前的时候，在路边停住了，开始点烟，边交谈着。

　　“中队长，我们今晚的任务就这么结束了?”一个警员问道。

　　“对，结束了，可以回家睡大觉了。”中队长淡淡道。

　　“不是说安书记要来巡视吗?”

　　中队长道：“大队长刚才接到巡警大队那边的电话，说安书记和鲁局长分头走了，这说明安书记结束了巡视，不来我们这边了。那些混混本来就是临时找来凑数打酱油的，关在这里也是累赘，干脆放走算了。”

　　安哲和乔梁坐在这里静静听着。

　　一会那警员又道：“中队长，我们做好准备了，安书记不来看看真可惜。”

　　中队长道：“是可惜，不过大队长说了，一切都是按宁局长的吩咐办的，只要宁局长满意就好。”

　　“宁局长可真有办法，让各个大队临时找些混混来充数，这样我们局的战果就很辉煌，安书记和市局领导看了肯定会很满意，我们也很有面子哈。”那警员道。